流水清晏

晏水,橙包文集合处,微博id 今天见到珉锡了吗

【城堡/橙包】八声甘州·七声碧落黄泉,骤雨初歇

要走吗?

秀珉没有经历过金钟大的童年和少年,他知道金钟大和这些人的所有牵扯,可他做不到感同身受。

上一世他与金钟大同进同退,彼此在对方生命中见证了无数的重要时刻,可现在不同。

如今做选择的时刻,他只能旁观。

 

金钟大看着吴世爻的背影,心里转过很多场景,初次入宫时先皇抱着他的肩膀安抚他,松北哥哥在旁边笑着看着他的场景,小时候和吴世勋朴灿烈边伯贤金钟仁他们一起玩在一起,吴世爻和金俊勉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场景,后来张松北在宫里挨骂,偷偷看着他吐舌头的场景……

两边都不想辜负。

所以两边都不能参与。

金钟大叹了口气。吴世爻的军队代表着七大家族,七大家族曾经被无端审判,如今是天降正义,皇上是邪恶,正义要讨伐邪恶,似乎天经地义。

可皇上并没有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很糟糕。

京城富庶,四周百姓还算安居乐业,百姓虽然受到压迫,但还能填饱肚子,官员们获得的报酬和自己的付出还算对等,文人们也还算可以畅所欲言。

只是唯独对七大家族太残酷,世家一律不许存在,朝堂不许结党营私。

金钟大忽然在想,自己哥哥和吴世爻,是不是就是在结党营私?

那站在统治者的角度,这帮人就是在扰乱国家的秩序,是叛贼,是异端,皇上的军队是正义,叛军就是无可置疑的邪恶,正义清除邪恶,似乎也是理所应当。

世间诸多事,从未有非黑即白。

 

金钟大看着自己六十多个日日夜夜护送来的火器。

皇上让他们远道从京城送往边疆,是想要边疆将领用它们战胜鬼方军队,让边疆再也不用受到侵扰。

可是,鬼方军队侵扰边疆是为了报私仇。

鬼方的私仇和边疆将领一样。

于是两方结盟,京城送来的武器,最终变用在了攻打它们原本应该守护的那群人身上。

或许将来,也会轰炸京城的城墙。

 

那吴将军他们家呢?

祖祖辈辈将一腔腔热血洒在了边疆的土地上,他们在为了国家而战,而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把他们的女人、女孩当成奴隶和玩物,践踏尊严,草菅人命,甚至还要把这些国家的守护者们当成猴子耍。

隐瞒真相,编造出奇奇怪怪的谎言。

他们在守护什么呢?

三代吴家人的热血,是成为了荒唐王朝的养料,还是普罗大众的笑料?

当年的顾全大局推功不受,在市坊小民口中, 是会成为识大体,还是窝囊废?那后来的丧妻丧女之事呢?

他们在守护这个王朝的荣耀,还是一群无知的黎民苍生?

王朝和苍生,又有哪一个未曾负过他们?

 

皇上呢?

张家先祖和几个兄弟肝胆相照,将上一个时代的乱局打破,征战四方,东南西北各方的部落全部用武力征服,彼此信任,从来没有生过隔阂。

高祖最有领导才能,兄弟几人都让高祖做了皇上。

高祖什么时候想过害这些兄弟呢?

哪一个没有封侯拜相?

可哪一个不是诚惶诚恐?

再后来谁都不肯信,谁都信不了。

一代比一代感到慌张,一代比一代更能看清楚当年高祖的成功就是武力,而这些旧的世家又是最有实力的。

谁不慌,谁不想让自己睡个安稳觉,谁不想一点都没有后顾之忧?

能杯酒释兵权的,能有几人。

剪除异己,让自己绝对安全,有错吗?

 

 

金钟大想不透。

或许这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够想透。

两边都不能选,两边都不想负。

走吧。

金钟大抬头看着秀珉,刚好看进秀珉的眼睛里。

他一直在看着他沉思。

金钟大笑了,伸出手,说,“我们走吧。”

到莽莽山林之间,到巍巍高山之间,到潺湲水流旁边,从此只管日出日落,不问人间是非,只管游山玩水,自在随心,剩余的一切,都是虚妄。

松花酿酒,春水煎茶,菡萏为船,碧叶为桨,纵情山水之间,逍遥尘嚣之外。

世间美景多的是从未见过的精妙。流水潺湲流于山间,红日冉冉升于海面,黄鹂嘤咛啭于夏木,白鹭翩翩舞于水田,清露生于葵藿,朝槿攀于岩石,抑或寒烟如织,清江如练,月皎皎,花粲然,不可一一道尽。

若是能与心爱之人赏遍美景,该是天大的美事。

到时用溪流作琴弦,清风为彤管,幕天席地,细雨,暖阳,明明灭灭,融融冶冶,隐居到世间每一个角落,从此再也不必为任何事烦心。

多好。

秀珉笑着看着金钟大,也伸出手去牵。

 

还没有牵上,秀珉一口鲜血吐在二人之间。

 

 

秀珉眼前晃过前生,晃过今世。

前生他还是金珉锡,那故事光怪陆离,吃过颠沛流离的苦,也享受过万众簇拥的热闹,而这些故事身边都有那个叫做金钟大的人。

原本作为挚友了却余生就能让金珉锡心满意足,可这个人无故消失,又在奄奄一息时回来,要他照顾他的爱人。

所以金珉锡娶了那个女人,在一众粉丝哗然之中。

金珉锡寿终正寝,几十年来,却是少年心事从来意难平,灵魂离世之前,有一穿白衣的女子找到他,说,她有一法宝,能助他了却平生未曾了结的情事。

金珉锡丝毫没有犹豫,接过了那镯子,听那女子把这一切细细道来。

原本这一切秀珉已然忘却,毕竟在这人世间已经二十余载,今日却全部在脑海中重现。

镯子叫做冰魄,能够凝聚一世精血,带着这一世的记忆,篡改心念之人的某一个轮回。

可这个被篡改的轮回并不是那人曾经真实经历过的轮回,这个轮回的故事也未必会影响到以后的轮回,换言之,这里发生的一切,只不过是一个漫长的梦境,在梦里相爱,在梦里享受极致的幸福和痛苦。

他想起来了,那个女子,就是坊主。

可他在见到坊主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。

她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,自然能够控制他能够知道什么,不能知道什么了。

只是,坊主似乎在这里也不是万能的。

他与金钟大婚事结成之后,心愿已了,怎么后来还有这许许多多的苦楚?

 

秀珉晃了神的片刻,金钟大已经冲过来把他抱在怀里,唤了多遍名字,秀珉才愣愣地缓过神来。

这时他忽然意识到,为什么会失神?

来不及抽出心思来思考,一个双眼血红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背后,阴阳怪气地说道,“哟,怎么这个和我力量同源的人,这么弱小?”

秀珉又一口血喷了出来,金钟大愤怒地回头,想要好好理论一下,结果桃娘阴恻恻地笑了,“怎么,还是个魂魄不全的,看来都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呢……”

说着隔空把秀珉提起来,又一挥手把金钟大紧紧捆住,扔在一边,看着这两个人愤怒的样子,桃娘笑了起来,“你是坊主的人,你身上有她的味道,还有……嗯?怎么还有一股香甜的味道?难道……”说着用一只手点了点秀珉的脸颊,“你也吃过人?”

秀珉背后一阵发冷,手脚并用,想要从桃娘手里挣脱,可是桃娘的手攥得很紧,秀珉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。

金钟大在一边只能着急,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桃娘哈哈大笑,“别人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,更听不到声音,我只是好奇你们究竟是什么人,居然能让我感到一丝危险。”说着她又掐了一下秀珉的脸,摇着头道,“皮肤真好,长得可真美啊。你这么弱小,凭什么让我有所忌惮?”

秀珉依然说不出话,用手抓着桃娘的手,桃娘后知后觉一般把手放开,秀珉一下子摔在地上。

桃娘摇着头,“我杀不了你,而且看来你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啊。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,那个坊主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。”

秀珉一直在咳,这会看着桃娘,嗓音嘶哑,“我知道你是谁。你是这个世界另一个造物主,和坊主一样,对吧?”

桃娘挑起了眉。

秀珉眼神变得很坚定,“你是本人,你不是什么被选中的人。”

桃娘轻轻鼓起了掌,容貌变成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人,开口说话时,嗓音却很沙哑。

如果陆阳析在,应该会惊恐地发现,这个声音就是当初在他耳朵里突兀地出现的声音。

“怎么忽然就知道了?”男人笑得很邪,似乎对这个躺在地上不堪一击的人十分感兴趣。

秀珉擦了擦嘴角的血,“坊主早就和我说过,这里能够主宰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。她并不是全能的,这个世界有自己的逻辑,那这个世界的因果律自然也需要有神在控制。”

“既然你能知道坊主究竟是什么人,想来你就是那另一个神了。”

秀珉这会儿眼中没有了慌乱,“不过,我更好奇的是,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我是谁。”

对面的男人,姑且称之为邪神,冷笑了一声,“我在这世界里,从来就不需要知道别人是谁。”

秀珉摇了摇头,“所以你连力量比你更强的人,都不愿意去了解。”

邪神并没有发愣,而是再次把手伸向了秀珉,“就你,凭什么说你比我更强?”

但这一次,邪神的手却从秀珉的身体里穿了过去,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。邪神十分惊讶,“你是雇主?方才为什么我能够……”

秀珉此时脸色十分苍白,“想来多少个痴情人在此处也没能有我这般遭遇。若是冰魄没有碎,想来你也不会出现吧。”

邪神脸色微沉,“你又是如何存活这许久的?”

“是他,把他的心头血剖给了我。我的生命才能够延续。”秀珉看向金钟大,眼神无比温柔。

邪神的脸色变幻莫测。

“你把这个世界的因果全都打碎了。”邪神最后叹了一声。

“吴家的因,也因你而起,鬼方叛乱的因,也是因你而起,而我则是来一步步将这个果交还给你。”邪神说话开始变得怜悯而坦诚。

“吴家早年的无端受难,是你刚降世时扰乱了帝王心智,而鬼方君主入朝朝觐之后觊觎你的美,想要将张氏王朝所有的美人一网打尽。”

秀珉觉得这一切都是大写的荒唐,以自己意愿为转移的世界,为什么会有如今的种种变故?

“冰魄镯碎是因为鬼方叛乱。你的因果已经被打破了,若是你能当时离开尘世,关于你的一切则被抹去,后来的叛乱不会发生。当然,我也得感谢你没有立刻离开,这样我才有机会重返人间,吃了那么多美味,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控制时间了。”

秀珉觉得背脊发凉。

他是因,余下的,都是果。

金钟大为他受伤,为他伤神,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存在于这个世界里。

如果因为自己的存在给自己想要珍惜的人带来了苦难,也给这个世界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也带来了悲剧的话……

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?

 

让自己来了结这一切吧,让战乱熄灭在发生之前,生灵就不必涂炭了。

 

 

秀珉把手拍向自己头颅的时候,邪神眼中全部都是惊恐,而金钟大终于能够发出声音。

“不要啊!!!!!!!!”

秀珉笑着看着他,摇了摇头。

 

 

一阵白光晃过。

金钟大醒来的时候疑惑了很久,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戈壁滩上,他不是应该在京城自家床上,等下要和朴灿烈一起去红尘遗梦听花魁弹琴吗?

花魁?

秀珉!

金钟大一个激灵,所有的事情都涌进了他的脑海。

而他面前,是那个已经融入进他生活里的男人,此刻白衣染血,躺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,如同一朵刚刚凋谢的梅花。

 

 

金俊勉正坐在九门提督府上,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太极,一个晃神之后,他和眼前的人都愣住了,忽然忘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,似乎刚刚还在剑拔弩张。

九门提督笑着跟金俊勉说,“哎呀,金家大少爷年少有为,以后多来老夫家里走走啊!”

金俊勉赶忙跟着笑,一脸真诚,“大人一直是我敬佩的前辈,一定常来,一定常来。”

 

 

吴世爻在军营里,眼前一阵白光过后,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贺兰山脚下。

他的营帐不是驻扎在甘州城吗?

 

 

金钟大抱着秀珉愣愣地坐在山脚下。

他一点都不敢相信,就在几分钟之前,他还在计划着和怀里这个人隐居山林,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。

他还记得这个人已经笑着对自己伸出手了。

现在怎么就变成躺在自己怀里,一动不动的样子了呢。

金钟大喃喃自语,“他没死。不然我不会还记得和他发生过的事情。”

“一定是这样的,我只要带他走,用不了多久,他就会醒过来的。”

金钟大跌跌撞撞,跑进了贺兰山深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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